（一）

五○团已改为五○农场，战士们把枪架在地头，紧张地抢种玉米。

一手拿枪一手拿镐，一边开荒，一边大搞水利，团场有了雏形，建了好几个连队。

伊犁河旁残缺不全的老城墙边，有一条被山洪冲刷得很深很宽的大沟，被当地人称之为“枯沟”。

沿河沟旁建了一个畜牧队，靠北建了一个瓜果蔬菜基地起名“西菜园子”，靠东建了一个八一仓库，北边是羊马庄。

一条条马路穿过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规矩平整的条田紧挨着一个临时飞机场，这就是五○农场农一连。

这里的住房很简单，地窝子和半地窝子。

王彬拿着一张旧报纸蹲在树下，一本正经地看着，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这支钢笔有点来历。

解放兰州的一场战役中，他救了几名女大学生，自己却负了伤。其中一个叫徐媛的女大学生很敬佩他，天天在医院陪护着他，缠着他讲打仗的英雄故事。在王彬养好伤准备跟着部队挺进新疆时，徐媛依依不舍地含泪送别。没有定情之物，徐媛随手掏出一支钢笔，这可是她的心爱之物。

“王彬，等着我，我毕业了一定去找你。”王彬点点头，深情地行了一个军礼。

王彬的上衣口袋始终别着这支钢笔，战士们都很羡慕他有文化。他也经常捧着那份跟着他好多时日的旧报纸，不知看了多少遍。

今天，他又坐在树下翻阅着报纸，刘会计走过去看到王彬在晃着脑袋看报纸，一脸吃惊的样子。

“王彬，报纸拿倒了。”

王彬一愣，随后紧张地说：“我这不是让你看吗？”

刘会计看看王彬，心生疑惑地站起来走了。

连长宣布一项人事调动，调王彬去农一连担任保管员。王彬吓了一跳，心里七上八下地翻腾。“唉，都是这支钢笔惹的祸，都是虚荣心在作怪，让你装，再装。”他心里想着，一夜无法入睡。

第二天，他找到刘会计，说出了实情，其实他大字不识一个。那时谁口袋别支钢笔都会被认为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唉，现在咋办？

刘会计说：“不怕，有我呢，我教你。你每天把出库入库的物资种类记好，晚上我们加班整理，我每天给你教会10个字。”

还好王彬认真，出库入库的账目分毫不差。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一年，王彬已经可以独立登记出库入库记录。再加上参加扫盲班学习，王彬真正成了一个有文化的战士，后来任五连副指导员。

（二）

张济川是五○农场职工。他老家在四川，他很滑稽地称自己是三川半人（从地域上来说，云南之半、贵州之半、四川之半统称三川半）。他和许多进疆战士一样，回老家接来了老婆和一对儿女。

路过供销社，他买了点菜和一个大西瓜，喜滋滋地对娘仨说：“这个瓜中午吃。”

他带娘仨走到一排半地窝子。半地窝子比地窝子高级一些，中间是两米多宽的小道，屋门相互对着，他们从小道走到尽头，打开一扇木板门，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他们进到屋内，啥也看不清，张济川笑呵呵地拍着脑袋说：“啷个天窗没打开，怪不得湿乎乎的，黑漆漆的。”

天窗打开了，老婆看见了这个只有十几平方米大的房子里，支着两张床，一个大木箱上摆着一些新置的碗筷瓢勺，旁边一个木水桶，还有土块垒砌的一个新灶台，屋子中间有一个木柱子顶着房梁。

老婆看到这情景，鼻子一酸掉下了眼泪。

张济川到连队报到完后，到食堂买了几个白面馍馍回家。进门后，他看到老婆在灶台前做饭，锅里热气腾腾，他掀开锅盖，一锅西瓜汤咕嘟咕嘟地炖着.张济川哭笑不得地搂着老婆，哈哈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