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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时,请放声歌唱

发布时间:23年04月26日 信息来源:兵团日报 编辑:兵团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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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新杰

我是爱唱歌的。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在树林里,唱给长在林子里的树听,唱给树下的花草听,唱给树上的鸟听,唱给头顶的蓝天白云听,更唱给自己听。有时去树林里玩,就带一本歌词本,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对着歪歪扭扭手抄的歌词,一首接着一首唱。

我有一个爱唱歌的大姐,她唱歌比我好听,我们常常一起双人对唱歌曲。更多的时候,我喜欢听她唱。整个少年时代,我常生病住院,多数时间,是大姐陪我,她总是把我照顾得很好。有时候我躺在那里,病痛难受,甚至夜里失眠,只要她忙碌结束,都会给我唱歌。她唱着,我听着,然后,我就睡着了。梦里,都是大姐天籁般的歌声缭绕。

或许是童年病痛太多,导致我总是很忧郁,周围的人总觉得我不快乐。于是有一段时间,大姐和朋友聚会,常带上我,让我接触更多的人,看到更多不同状态下积极阳光地生活着的人。有时我们也去歌厅唱歌,相较自己唱,我还是喜欢静静地坐在旁边听大姐唱。每个人的生活都不是别人眼中看到的样子,也不能简单地用幸福或者不幸福定义,能调整的,只能是自己的心态。

大姐英年早逝,我也不再唱歌。每一首老歌都能让我想起,这是我和大姐喜欢唱的歌,我甚至想到小时候病床前她唱着歌伴我入眠的场景。即使是大姐去世以后流行起来的新歌,我也会想,如果大姐在,她一定和我一样喜欢这首歌。我又会想起或者想象和她一起唱歌时的场景,常把自己想到情难自禁、泪流满面。

6年前,母亲癌症晚期,住在我家。我日夜照顾,看着病情日益加重的母亲,想到不久于人世的母亲,我整日里心如刀割,表情悲痛而严肃。一天,我在晾衣服,躺在床上的母亲说:“你每天那么严肃那么难过干什么啊?衣服晾好了过来给我唱歌。”我才想起,年轻时候的母亲也是爱唱歌的,曾经她也是喜欢听我唱歌的。我才想起,打小就不会掩饰感情的我,每天给母亲看到的是怎样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母亲心里该是多么难受啊。她不仅为了自己的病痛难受,更为带给我们的痛苦而难受。我应该微笑着面对病重的母亲。于是那几天,我抽空就给母亲唱她喜欢听的歌,她自己也会哼唱。那时,我们都是快乐的。我觉得在这样的歌声里,母亲的疼痛会减轻一些,如同当年大姐为我唱歌伴我入眠。这歌声,包含更多的是挚爱深情,是牵挂依恋和不舍。我常幻想,在这样的歌声里,母亲的生命或许还有很久。后来,母亲常常陷入昏迷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大认人,讲话已经含混不清。我给她唱歌的时候,专挑那些需要唱和的歌,偶然,唱到那个节拍,我就提醒她,妈妈,该你了。有时候她不做反应,有时候会轻声哼一声,以示回应。一直到那一天,我一边给母亲按摩,一边唱着那些她喜欢听的歌,她轻轻地、含混地,最后应了我一次,应了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少唱歌。所有想唱歌的感觉,都已荡然无存。我知道,那些感觉,皆已被逝去的亲人带走了。而那所有的一切,当时只道是寻常。

曾经,我以为人世间所有的遗憾痛苦孤独和惆怅,没有放声歌唱不能解决的。如今,只剩下沉默,只剩下在别人的歌声里,听别人的故事;或在别人的歌声里,感悟自己的心情。记忆里,依然是大姐那阳光积极的歌声;依然是妈妈对我说,唱歌吧,不要那么严肃和痛苦;依然是小时候,一个人在偌大的树林里,对着蓝天白云唱歌,对着花草树木唱歌,对着枝头的小鸟唱歌。

孤独时,请放声歌唱。唱在心里,唱在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