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何让你认识我

当我携箱负筥来到你的城市

当我手捧一口清凉的河水

看着霞光拦截科古琴的山脊

哦

这混淆了视觉和听觉的《草原之夜》

悠荡在旷野的东方小夜曲

令人沉醉

如何让你认识我

当我怀抱一只名叫“萨帕乐”的羔羊

去寻找它的草原我的毡房

我的脚下四平八稳

周遭是高耸的楼宇

热气腾腾的市井

二

暮色已重

这窗散出橘色的光

所有铺满灰尘的物什

无端坐着 像一群止语的老者

父亲的军大衣还留着

棉花挤成一团一团

内衬发黄 发黑 但他不忍丢掉

像个老友 陪伴他近半个世纪

他的小本子

记满了战友的名字

还有《小白杨》的歌词

字迹已不再清晰

就像

那些逐渐消失在岁月里的面孔

他的手掌 老茧光秃的山包

布满泥土和灰尘

这双手扛过麻包挖过野菜

这双手在寒冷的早晨清扫积雪

为他上学的孩子煮饭烧水

他的童年在饥馑的山顶上

老家的破屋让他决心改变命运

父亲啊 是您让我学会热爱这土地

一直供养我生命的养分

带给我自由的呼吸和结实的身体

看呐

在您泼洒汗水的地方

正盛开着大片金色的花海

三

城市敛迹在夜莺的歌声里

山脚的枯草低头 牛羊已归家

野草莓快要告罄的时候

羊肚菌藏身枯叶下

等待第一个发现它的人

笔直的杨树一直通往连队尽头

艾尼叔叔家的炕上

馕饼蘸着酥油

让味蕾跳动的还有金灿灿的手抓饭

父亲的少数民族兄弟

他们拥抱 劳动 畅饮

你看那酒杯

如不摇晃 怎能溢出多彩的笑声

将来

我们还会在一个下雪天

去品尝他亲手炖的羊肉